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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回府請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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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大學士雖然罰了我們,但也替我們關註著這案子,宋仁的屍檢報告一出來就遞了一份給我們。這案子已被移交刑部,由於長興侯的母親是大長公主,興許還會被大理寺接過去。但此時我才想起,長興侯府,那是孫氏的娘家。長興侯是孫氏的伯父,那位大少爺,是孫氏堂哥的兒子……

我又跟顧衡回定遠伯府請罪,出乎意料的是,孫氏居然沒生氣,只做出端著的模樣斥責了幾句,“下回再有這樣的事,不要這樣莽莽撞撞的,至少要派人跟我打個招呼,我的女婿打了我的侄子,倒叫我的臉面往哪兒擱。”

我一個勁認錯,“是,羲和知錯了。”

孫氏知道我跟顧衡被罰的事,也沒讓我跪,“膝蓋還有傷呢,坐著吧,一會兒讓人拿點藥膏給你和四少爺擦擦,別留下後患。”

我覺得這個劇本不對,一出門白羲安就撲哧笑出聲,挽著我的手臂道:“二姐夫這回可打對人了!長興侯雖然是太太的伯父,可和我外祖父不合呢。你不知道,太太的姨娘就是他們家害死的!這下可出了氣了!活該!”

我確實不知道裏頭還有這段內情,也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吧……白羲寧見我臉色,拉了拉白羲安的袖子,“四姐姐,二姐姐心裏正難過呢。”

白羲安這才後知後覺地掩住口,“對不住,二姐姐,我……我不是有意笑的……”

“沒事,我知道的。”我拍拍她的手。

白羲安松口氣道:“話說回來,他也是罪有應得!這案子如今京城人盡皆知,誰也護不了他!”

話雖如此,但畢竟長興侯的母親是大長公主,何況破案需要證據。那位大少爺咬死了不是自己,誰敢對他用刑呢。

借此機會我去看望了一下懷有身孕的陳氏,她比剛嫁過來的時候圓潤了不少,倒顯得膚如凝脂,白皙中透著紅暈。陳氏對此事也有所耳聞,好言安慰了我一番,又留我多坐了會兒。

我說:“大嫂不用擔憂我,你和大哥的日子過得好,我就放心了。”

陳氏道:“我們哪兒有什麽不好的,老爺太太從不插手我院子裏的事,各位弟弟妹妹也和睦得很。你大哥最放心不下的,便是你了。前些時候你接大姑娘出來的事,老爺沒說什麽,他倒有些著急。我怕他擾了你的事,就勸他說,二妹妹有自己的主意,讓他不要管得太多,他倒跟我生了一天的悶氣。”

說到這裏,她笑著搖了搖頭,我不好意思地說:“委屈大嫂了。”又想起什麽,問了一句,“太太將府裏的事都交給你打理了嗎?”

陳氏低眉笑了笑,“原先並沒有,我是新嫁婦,對府中許多事情都不通,就在太太身邊先學著。之前有一回,二弟練習騎射時驚了馬,幸而你大哥在不遠處,趕上去救了他。這事後不久,太太就把對牌交給我了。”

她這話說得溫柔婉轉,話裏意思無非孫氏在此事後看開了,對定遠伯府來說,這是好事,省下許多無謂的紛爭。我便關切道:“大哥和二弟沒事吧?有沒有受傷?”

陳氏笑道:“都沒事,不過一點小擦傷,數日後就好了,不然早便告訴你了。”

正說著話,白景明進來了,他是回府取東西的,知道我來了就從書房繞過來了。沒等我打招呼,他先開口道:“長興侯大公子的事父親和我都知道了,不必擔心。”

我微微一怔,站起來抱住他的手臂,語氣貌似撒嬌,“誰要同你說這個。”

他似乎不習慣我這樣親昵的態度,楞了一下,又道:“顧衡救的那個女子我查過了,沒有什麽背景,回頭我派人弄走就是了,你不要為此跟他鬧得生分。”

我又感動又好笑,“大哥,那個女子我自己會處理,您顧著大嫂和孩子就行啦。”

白景明點點頭,“你是該學著怎麽處理,這次我聽說是顧府那位太夫人接的人,倒也罷了。若是下次顧衡自己往回帶人,只管告訴我,我打斷他的腿。”

陳氏在一旁笑了起來,“怎麽樣,我就說你大哥愛操心。”

出院的時候白景明正好跟我一道走,我們都放慢了步子,與身後人隔得遠遠的。他道:“白春暖被你送到金陵去了?”

我誇讚道:“大哥真是消息靈通。”

“少跟我打馬虎眼,”白景明瞥了我一眼,“你那些鋪子是怎麽回事,顧衡欺負你了不成?”

“沒有,他哪兒敢,小心您打斷他的腿。”我沒忍住又調侃了一句,這才說正經事,“我就是想往南方拓展一下,給自己留條後路。”

白景明腳下一停,如星般的眸子淡淡望過來,竟讓人覺得凜冽,“你覺得我沒有能力護住你?”

我急忙解釋,“不是,大哥對我好我心裏知道,父親也不可能不管我。但我只是……”我擡頭看了看天空,恰逢落日熔金,暮雲合璧,“我不想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庇護下,父親也好,你也好,顧衡也好,我可以依靠,但不願意依附。”

我轉頭認真地對上他那雙眸子,“你能明白嗎,大哥。”

他跟我對視幾秒,隨即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行去,淡淡道:“罷了,不明白就不明白。無論如何,我總在這裏,你隨時可以回來。”

我看著他的背影,好半天才追了上去。他與顧衡在外院見了面,我先上了馬車,兩人在外頭就這個案子交頭接耳了許久。我從窗邊看去,心裏莫名有一種歸屬感。

就在這案子膠著的時候,柳氏被診出了喜脈,太夫人也沒閑著,稱病喊我過去服侍。我心裏本就有氣,她偏要我跪著餵藥,拿孝經壓我。我一氣……就氣哭了,邊哭邊說自己怎麽怎麽孝順,上尊公婆,下敬兄嫂,無時無刻不把顧府放在第一位,恪守規矩,善修德行,反正想到的所有好的詞都往自己身上套。套得沒詞了就哭太夫人怎麽怎麽慘,兒孫滿堂,個個出息,偏偏老年得病,臥床不起,就差把夙遭閔兇慈父見背之類的背出來。

怪只怪太夫人要演得像,都不能坐起來罵我,手指著我一顫抖我就握住哭,眼淚鼻涕一大把往上蹭。她掙不動我,最後還是本來趕來救我的榮平郡主救了她。

這幾日顧衡在外面為小土的案子奔走,我就在太夫人這裏哭,洋蔥生姜什麽的提前備好,一哭一個準,膝蓋都不覺得疼了。後面太夫人終於受不了了,真病了,而且點名不要我伺候。

顧迎和顧衡聽到這件事都笑瘋了,顧衡難得露出笑臉,我猜想一定是案子有了好消息。果然,他跟我說,找到人證了。

那位路見不平出來作證的就是那日的徐三,他跟仆人恰好路過,看到長興侯府的大少爺醉醺醺站在一旁,其他醉醺醺的下人正在對地上一個黑影拳打腳踢。他過去打招呼,發現那還是個孩子,就勸了兩句,大少爺這才收手,帶人走了。徐三也沒細看,就有些可憐他,身上恰好沒帶錢,扔了個玉墜就走了。

守成他們還以為是那位大少爺扔的玉墜,沒有撿,還是涼子後來帶宋仁去第一現場時收起來的。此時拿出來一對,正是徐三的。三堂會審下來,案情已十分清楚,打人的那幾個家丁都被判了斬刑,但那位大少爺的判決卻遲遲不下。這個結果在我和顧衡預料之中,這已經涉及了朝堂黨爭,顧大學士叮囑我們不要再插手。

實際上,我們已經有心無力,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輿論。我們收集了一堆那位大少爺的差評,再讓涼子他們到街上哭,還買通了幾個說書人。那段日子,整個京城大街小巷都是老百姓要求判處死刑的聲音。

怪只怪那位大少爺實在劣跡斑斑,平時就為非作歹,基本套路裏的街頭縱馬,強搶民女,他一件不落,此時全被翻出來,仿佛罪無可赦。又有定遠伯府與襄陽侯府等宗室貴族的支持,整個朝堂簡直吵得不可開交。

我也習慣了顧衡很少回家,都在宮裏值班的日子,他本來想在聖上那裏吹耳旁風,又怕適得其反,只好絕口不提,哪怕這件事當初就是他鬧起來的。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,或許按照律法,那位大少爺的確罪不至死。可我們都被仇恨與憤怒沖昏了頭腦,什麽都顧不上了。

結果大晚上我準備洗洗睡了的時候聽說有人來傳旨,驚動了一大家子人去前廳接旨。來的是聖上跟前的內監,傳的也不過是口諭,說要我明日一大早入宮去。

我還忐忑不安地想是否與這個案子有關,榮平郡主已經笑著上前去打招呼,“辛苦魏大人深更半夜跑這一趟,不若留下喝碗熱湯?聖上只傳了我兒媳嗎,我也許久未見他老人家了,怎麽也不想我這位侄女。”

魏內監看樣子跟郡主極熟,笑道:“不了,深夜打擾顧大人與郡主,怎麽還有臉要熱湯喝,奴婢這就要回宮了。聖上也常提起您呢,說您一入宮,宮裏頭就熱鬧許多。您要是有空也常來給聖上問安,想必他是十分高興的。不過今日,確實只請了四少夫人一位,大約是四少爺得他青眼,他又聽說四少夫人秉性像年輕時候的郡主,十分好奇。加上四少爺與四少夫人救了小殿下,聖上便說要當面賞賜呢。”

顧大學士與榮平郡主相視一眼,仍然是郡主笑著接話,“是呢,聖上自幼就疼我,會好奇也是應該的。何況小殿下是我的侄子,便是一家人,阿衡與羲和不過做了分內事罷了……既然如此,魏大人慢走。”

那魏內監也不敢要她多送,自己就帶人一路出去了。我一回身只顧得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榮平郡主,就聽顧三嬸道:“原來是侄媳有出息,大半夜也要驚動全府,竟是我們的榮幸。”

顧二嬸道:“可不是,聖上幾時這樣傳召過人?興許從前郡主也沒有過。”

我當然知道睡覺的時候被吵醒心情有多差,不敢回嘴,只往郡主後頭縮了縮。

榮平郡主道:“我有沒有,二弟妹倒比我還清楚?聖上是什麽人?他要見誰,什麽時候什麽地點都是由他說了算,誰若覺得聖上傳旨吵到你了,那我替我這不懂事的伯父給你賠罪?”

二嬸三嬸哪兒接得了榮平郡主這話,還是顧大學士出來肅聲道:“既然接完旨了,就都回去休息吧。”看我一眼,“你留下。”

待眾人散了,顧大學士才道:“此事明說是賞賜,實則應與那案子有關。你雖未入過宮,也當知道什麽該說,什麽不該說。”

我忙應了一句是,他就不再多說,跟榮平郡主回房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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